一切皆可抛

　　日本有一只鳄鱼最近去世了。这只密西西比鳄生前居住在名古屋东山动植物园，死后，兽医在它的肚子里找到硬币330多枚。解剖的兽医说，虽然鳄鱼的死因推断为衰老，但硬币可能堵塞肠道。园方会将这些硬币进行展示，劝诫游客“不要投币，不会灵验”。

　　老鳄携带着人们的愿望归西，但它并非最不幸的那个。前几年，泰国一只绿海龟因为吞下900多枚硬币，几乎要撑破龟壳，被发现时，它已无法正常呼吸和游泳。澳大利亚的一头海狮在短时间内体重骤降30公斤，兽医发现它的胃里有7枚硬币无法排出，最终只能切开它的胃。

　　在我们国家的各色景点中，硬币几乎无处不在。名胜古迹要扔，动物园要扔，连博物馆里的恐龙化石都不放过。北京自然博物馆，5米长的无齿芙蓉龙骨架展柜，曾沦为“投币箱”。这些钱大部分是游客从展柜上方和四周的缝隙塞进去的，角度刁钻。

　　武汉的归元寺对这种场面已见怪不怪。2015年过年期间，由于香客往殿内扔的硬币太多，寺庙工作人员在清理地面时，不得不戴着头盔、捂住脑袋，以防被砸伤。

　　当然，最“行为艺术”的做法当数朝飞机投币，还不止一起。2017年，一位80岁的老人为祈求平安向发动机扔了9枚硬币，导致航班严重延误；2019年2月，28岁男子向飞机投币，航班取消，经济损失近14万元；一个月后，两名女性重蹈覆辙；再一个月后，一男子听从丈母娘的叮嘱，向飞机引擎扔了3枚硬币“祈福”；只过了半个月，一六旬老人往飞机上投了6枚硬币；5天后，一个首次乘坐飞机的旅客也做出了相同的举动。

　　大概我们总是抑制不住对圆的、洞状的物体投币的冲动。这种条件反射式的行为似乎植根于文化基因。古人有往清澈水源抛投钱币观其是否浮起的习俗，浮起则是吉兆。后来逐渐发展为祈福上瘾，见池就扔。据唐《续高僧传》卷三十一记载，有一次，宝岩和尚召开“俗讲”大会，场面很热闹，“士女观听，掷钱如雨”，听众拼命向大师扔钱。

　　当然，这种习俗也并非中国独有。在歐洲，人们希望神能保佑水源不枯竭，有水的地方被认为更接近神，于是人们对着池子许愿，并且背过身去抛出硬币，如果能丢中，说明神听到了自己的愿望，最经典的代表就是罗马的许愿池。

　　有人说，扔硬币的行为是一种交易式信仰，先给神仙送礼，之后，神仙们再通过其他的方式给予反馈。人们总想着贿赂神，而不是检点一下自身行为和道德，这似乎是根深蒂固的思考方式。不过对于神灵，这么做好像有点大不敬似的，神仙怎么能让这几个硬币打发了？

　　当然我们平头老百姓可能也没想太多，不过是出于一种宁可信其有的朴素泛神论而已。他们小心翼翼地行走江湖，所到之处统统留下硬币，万一哪位神仙开了眼呢？

　　四川绵阳有座古桥，民间流行“春社踩桥”，祈福人群走上桥身，扔下硬币和旧衣服，寓意扫去一年颓势，消除灾祸。而在桥下，众多捞金者举着网兜等待，跑前跑后，将桥上扔下的硬币接到网中，那画面像一种古老而经典的游戏。

　　（王传生摘自《中国青年报》2019年10月23日 图/小粒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