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21-11-16 01:17:00八掌柜发布:www.bazhanggui.com生日礼物人气:72我来评论
“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读着这耳熟能详的诗句,人们自然会想起诗中的牧童。从古至今,儿童似乎都少不得扮演放牛者的角色,并留下许多脍炙人口的诗句。“牧童归去横牛背,短笛无腔信口吹。”“牧童骑黄牛,歌声振林樾”。事实上,改革开放的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前,大人们都被牢牢束缚在土地上挣工分,放牛真成了男孩子们的专利。 那时候,耕牛属大宗牲畜,队长害怕地富反坏右分子破坏生产,队里的几头耕牛,都被指派到几家成分好的家庭喂养,那几家的男孩,当仁不让地担当起了放牛娃的角色。别看这不起眼的角色,却委实让人艳羡,他们除了免除打猪草、割柴的苦差事,更重要的是,拥有无边无际的自由。这几个结成联盟的放牛娃,随了他们的高兴,时而将几头大小不一的黄牛,赶下河;时而将它们吆到屋后的寨子上;时而将它们套在房前屋后的土坟上。只要选好一大片野草茂盛的草坪,把牛安置好,他们便随了兴致,疯了似地游玩。 山村的小毛孩,不会吹笛,不会唱歌,但他们自有比吹笛唱歌更快乐更开心的事。 常常一到下河,他们找准目的地,将牛一放,便隐没了踪影。下河摸鱼捉虾的,上树掏鸟取蛋的,到河边草坪里掏那种圆滚滚红亮亮粗如指头大小味道香甜俗称地果的小吃食的……最刺激的,莫过于几个孩童联合起来,去那些被山梁或者沟畔遮挡的沙土里掏红苕,然后用火烧了吃。 通常,领头的一个,选中目标,便领着其他几个,快速靠近沙地。然后,一个人站在相对宽阔的地方放风,余下的几个,便弯腰撅腚地用事先准备好的硬木棍,撬开那裂着如蚯蚓粗细的缝隙。或椭圆或条形的红苕刚一露面,两只小手便迫不及待地刨挖周围的泥土。他们掏出红苕,又迅速将沙土复原。孩子们机敏,他们总爱找那些沙土裂缝大的,一窝掏一根。放风的一点不含糊,他站在那里,就像非洲草原上放哨的猫鼬,不停地转动身子张望,只要看见一个人影,哪怕是割柴的老人,打猪草的小姑娘,他也总是夸张地咳咳地干咳。听到干咳声的孩子们,迅速作鸟兽散,钻山洞的钻山洞,趴草丛的趴草丛,一些来不及逃跑的,干脆就势往沙土边的土沟里一滚,然后一动不动。直到警报解除,孩子们才各自贼头贼脑地返回阵地。 此后,垒灶的垒灶,拾柴的拾柴,烧火的烧火。在袅袅青烟中,孩子们嚼着灰不溜秋的或软或硬的红苕,一张嘴黑得就像抹了锅烟墨,脸却灿烂得如一朵花。 孩子们吃饱喝足,往草坪上一滚,开始打黄牛的主意。他们想起坪坝放牛的孩子,都骑在水牛背上,或喝山歌,或看小人书,好不惬意。要是自己也能将身子摆放在黄牛背上,过一把骑牛的瘾,该有多美!但他们知道,黄牛比不得水牛沉稳,稍一触碰,便四脚弹跳,别说骑着漫步,只怕骑上去都要摔下来。但他们不甘心,几个人一合计,领头的便指使个儿最小的,将那头在他们看来比较憨笨的黄牛,从山野撵回来。 他们将黄牛鼻子紧紧拴在一棵四周开阔的桐子树下,而后一个身手敏捷的孩子,蹭蹭蹭地爬上桐子树。他双手紧抱树干,夸张地张开双腿,试着从树上滑下来落在牛背上。就在他屁股即将落在牛背的一刹那,黄牛惊惶地将身子向旁一扭,孩子的屁股落空,胸脯重重地刮在桐子树凸起的疙瘩上…… 孩子肚皮上手指宽的紫色血痕,痛得他哭爹喊娘,他一边恶毒地咒骂黄牛,一边要拾了树枝抽打黄牛,却被另外几个制止了。他们将牛鼻子拴得更紧,试图再次骑上黄牛,黄牛却不管不顾地绕着桐子树打转转,鼻子都快擦出血来,他们只好作罢。 几个人垂头丧气一回,解开牛鼻子,又忙着罩蜻蜓,逮蚂蚱,捅马蜂窝去了。 孩子们放牛,虽然乐趣多多,也有不尽的艰辛与烦恼。不然,从前说到某一个成功人士过去遭受的苦难,总不忘补上一句“从放牛娃到什么什么”,足见放牛并不完全只有快乐。 当放牛成了一种职责,便失去了乐趣。大热天气,所有的孩子都可以躲在屋檐下,叽叽喳喳玩泥巴团,扇烟盒,你却不能不头顶烈日,将牛赶往山里吃草,忍受蚊虫叮咬。一逢下雨,那些打猪草、割柴的小孩,都优哉游哉躺在自家床上睡懒觉,或者聚在一起躲猫猫,捉迷藏,你却不能不在父母的喝斥声中,头戴斗笠,身披蓑衣,溜溜滑滑地将牛牵到野外。尤其是因贪玩好耍,忘记了看管,牛偷吃了生产队的庄稼,被他人逮个正着,哪怕挨到天黑,在颤颤兢兢中偷偷溜回家,也少不了父亲的一顿暴打。 记得一个叫贱狗的男孩,和几个伙伴将牛赶往屋后的寨子放养。几个人将寨门用木棒一拦,便万事大吉地背起脚板在寨上疯跑疯玩,任牛从这个山峁翻到那个山峁,从这条沟壑窜到那条沟壑。不曾想,他放养的牯牛窜到悬崖边,因贪吃悬崖边的青草,身子往前猛然一坠,生生坠下山崖。得到消息的贱狗,两眼一抹,嚎嚎大哭,嘴里反复念着“我遭了!”“我遭了!”……那天黄昏,他独自撇下伙伴,消失得了无踪影,直到第二天中午,家人才在一个山洞里,找到奄奄一息的贱狗。幸喜天热,除了饥饿和被蛀虫叮咬,身体并无大碍。 尽管放牛会碰上这样那样的艰险,但它无处不在的自由与无边无际的快乐,还是令很多男孩神往。 改革开放后,随着土地承包,耕牛先是分到组,而后归到某一家,放牛再不是男孩们的专利。尤其是随着城镇化加快,山区大片土地荒芜,一些有眼光的打工者,回乡创业选择了肉牛养殖。他们常将几十头甚至上百头肉牛,赶往一个偌大的山弯或者山梁,一番驯养后,几乎不再要人放养,自有头牛领着,浩浩荡荡而出,雄赳赳气昂昂而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