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21-10-09 19:02:00八掌柜发布:www.bazhanggui.com祝你生日快乐歌曲人气:27我来评论
乙未深秋,与林志玲闲聊,偶然得知其公司驻沪办事处所在地正是朱屺瞻先生长乐路上的旧居,不由得勾起与屺老交往的许多陈年往事。 在海派画坛,和屺老接触算不得很多。印象里,他是一位纯朴率真,恂恂慈仁的长者,虽百岁有余,却鹤发童颜,精神矍铄,言谈举止间流露出无穷活力和朝气,尤其胸前飘拂的银髯更平添几分飘逸的仙气。难怪有人戏言,见到屺老,令人想起“栩栩然蝴蝶也”的庄周,或“悠悠见南山”的陶潜。 屺老早年钻研国画艺术,后又两度东渡扶桑研习西洋绘画,故其腕底便流淌出东方文化的醇厚静谧与欧洲艺术的热烈奔放。读屺老之画,既能隐约瞥见青藤、八大、缶庐之身影,亦能依稀感受梵·高、塞尚、马蒂斯之神韵,却又分明独具自身面貌。 屺老一生虚怀若谷,坦荡豁达,尤好交朋友,视友情为生命。抗战期间,齐白石蛰居成都,闭门谢客,并自书“白石已死”丧牌挂于门上,以拒敌寇威胁利诱。屺瞻先生在千里之外闻讯,唯恐老友有衣食匮乏之虞,便由“荣宝斋”敦请白石老人刻印,足给润笔,保证白石老人基本生活。他们还频频鱼雁往来,倾吐胸中块垒,以“民族气节”自勉,相互激励。白石老人对此心存感激,并将屺瞻先生引为平生五大知己之一。白石先生曾于屺瞻先生《六十白石印轩图卷》记述此段友情:“人生在世不能立功立德,即雕虫小技亦可为。虽欲为则易,工则难,识者无难得也。予刻印六十年,幸浮名扬在世,誉之者故多,未有如朱屺瞻,既以六十白石印自呼为号,又以六十白石印名其轩,自画其轩为图。良工苦心,竟成长卷,索予题记,欲使白石附此卷而传耶?白石虽天下多知人,何若朱君之厚我也,遂跋数语……”后来,白石老人又为屺瞻先生作《梅花草堂图》里题诗一首:“白茅盖屋初飞雪,青铁为枝正放葩;如此草堂如此福,卷帘无事看梅花。” 直至晚年,屺老交游仍十分广泛,画坛老友展览,只要健康允许,均欣然前往。在某次画展开幕冷餐会上,一女服务员不慎跌倒,托盘上十数杯饮料一股脑儿全倾倒在屺老的身上,玻璃杯也被砸得粉碎。姑娘自知闯下大祸,吓得目瞪口呆,双眼噙满泪水。而屺老非但不恼,反倒侧身安慰小女孩:“呒没关系格,侬勿要吓,我今朝赛过豁个浴(即:洗澡)。”一番话立刻消除紧张气氛,女服务员破涕为笑。从这一小事可见屺老为人之和善、宽容。 屺老步入百岁后,经程十发先生引荐,有幸数次步入“梅花草堂”聆听先生教诲。有一回,偕钢琴家孔祥东同访先生。即日,先生神采飞扬,指着窗边生机勃勃的一束菖蒲说:“菖蒲一年四季碧绿生青,让人眼目清亮。”随后,又饶有兴致聊起音乐与绘画辩证关系:“音乐要有节奏、旋律,画图要有线条、色彩、造型来表现画面的音乐感,两者相辅相成。”他还直言,当年正是聆听西贝柳斯音乐,才意识到画画也要表现音乐中那排山倒海之势,“所以,我决定要放,要无拘无束地在宣纸上挥洒,痛痛快快表达自己对生活的感受。”那年,恰逢我三十而立,老人闻之便起身,慢慢踱到画桌前,神定气闲,以苍劲有力之笔墨绘就一幅《墨兰图》,并题:“贺可凡先生三十寿辰,屺瞻百岁又三。”意外获得先生墨宝,不禁诚惶诚恐。从屺老家出来,回味先生话语,朴素却又富含哲理,似悟出些许为人为艺真谛! 屺老当年学生潘玉良一度被人遗忘,电影《画魂》又使得这位饱受摧残的女画家重回公众视野。“画魂”二字便由先生亲笔题写。故而,潘玉良也常常成为闲聊话题。屺老告知,他和潘玉良当年常于同一画室作画。潘玉良笔下人物丰满挺拔,色彩讲究过渡,层次分明;而屺瞻先生笔触粗狂,色调浓重,造型夸张。潘玉良有时不免嘲笑老师之画太过丑陋。屺瞻一贯好好先生,只是报以微微一笑。但潘玉良从心底对屺瞻先生极为尊重,曾为先生精心制作一尊雕像。“可惜啊,那尊雕像,还有她送我的画,历经浩劫,如同我的‘梅花草堂’,早已荡然无存。”那时,屺老已百岁有三,记忆依然清晰。 一般而言,人至暮年,艺术敏感度自然偏于迟钝,但屺老却是例外,愈到晚年愈是神采飞扬,老而弥坚。先生平日作画时常以“瞎塌塌”、“白相相”自诩,这正表达老人对生活的热爱与对光明、欢乐的热切向往。屺老虽远行多年,但我仍仿佛看见他如同烂漫孩童一般,挥舞如椽之笔尽情游戏于彩墨之间,抒发对自然,对人生真实情感…… |